《挪威的森林》是我大二的時候讀完的,很早就聽聞此書的大名,但一直沒有去翻來閱讀,也是在回家高鐵的路上讀下來的,我依然很清楚地記得讀完後整個人感到一種莫名的憂郁和低沉,並且這本書也是第二本讓我久久不能平靜的日本作家的作品,第一部還是高中時期讀的太宰治先生的《人間失格》,但是《挪威的森林》給我的感觸更加深刻,以至於我一直開玩笑,在文學層面,“日本是我的第二故鄉”,於是再次拿出來翻閱,寫下一些東西留存。
其實整本書所講述的故事明面上是描寫青春之痛,深刻含以上寫的是對自我的救贖,村上春樹用一種略帶沉悶卻又不曉得那麼悲傷的文筆向我們講述了關於青春期的成長故事。青春本就是懵懂的。有迷茫,有衝動,有自卑,有孤獨,有意氣風發,有失意無助。想成長,在道路上左顧右盼。遇取捨,舉棋不定,患得患失。心中有自己的堅守,卻時常經不住外界的誘惑。痛苦的本質就是放不下,是自己對自己的懲罰。
記得書中有這樣一段話,“我們通過生而同時培育了死,但這僅僅是我們必須懂得的哲理的一小部分,而直子的死使我明白,無論諳熟怎樣的哲理,也無以消除所愛之人的死帶來的悲哀,無論怎樣的哲理,怎樣的真誠,怎樣的堅韌,怎樣的柔情,也無以排遣這種悲哀,我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從這片悲哀中挣脫出來,並從中領悟某種哲理,而領悟後的任何哲理,在繼之而來的意外面前,又是那樣軟弱無力 ----- 我形影相吊地傾聽這暗夜的濤聲和風鳴,日復一日地如此冥冥苦索,我蓬頭垢面,背負旅行背囊,踏著初秋的海岸不斷西行,西行……” 初讀這段話一如平地一聲雷在我心裡炸開,這段話的每一字每一句就像一股奔騰的熱血瞬間從頭頂直窜腳底,使得我身上的每個毛孔張開,心跳加速,我反反復復重讀幾遍,仍然被這段話所透露出來的悲哀深深震撼,它強烈的震撼我的身心,無論如何我都相信只有在認真思考過生死的人才能讀懂這段話所透露出來的悲哀,那是經歷了何等由死亡帶來的悲哀以及如何在由死亡中苦苦思索而得出的結果,那是經歷了怎樣孤獨思考後的結論。
渡邊在直子死後,或者是和初美的交往中開始了解了愛和性其實是完全統一的,他愛直子,同時也愛綠子,其實直子所有的存在都只是渡邊身上靜止的一部分,他停留在渡邊身體深處,就像死亡,就像已經死去的木月,他們都只是渡邊長久以來靜止不變的地方,就像渡邊的生活狀態,平靜的,安穩的,死寂的,因為這是死亡帶來的陰影,也是直子的病所帶來的後遺症,他要維持這種靜止來懷念過去美好的歲月,但是在他漸漸成長的過程中,他和木月所不同的是,他沒有逃避自己的責任,而是迎難而上,在看望直子回來之後,開始為了和直子的未來負起責任,他變得堅強和勇敢,他開始承擔責任,在這個過程中他開始變化了,但是在這個過程中,綠子作為活生生的女孩,生氣勃勃的生活在他身邊,他也開始想要成長,於是愛的天平就慢慢的轉移到綠子身上,就是這樣一個愛情故事,我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男人對於愛和性的態度。
直子和綠子都是渡邊身上不同的兩部分,一個靜止一個跳躍,一個死寂一個鮮活,用玲子的話來說就是,“在風和日麗的天氣裡蕩舟於美麗的湖面,我們會既覺得藍天迷人,又深感湖水多嬌 ---- 兩者同一個道理。”
同時被渡邊的話深深迷倒:
“最最喜歡你,綠子。”
“什麼程度?”
“像喜歡春天裡的熊一樣。”
“……”
“春天的原野裡,你一個人正走著,對面走來一隻可愛的小熊,渾身的毛活像天鵝絨,眼睛圓鼓鼓的,它這麼對你說,你好,小姐,和我一塊兒打滾玩好麼?接著,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順著長滿三葉草的山坡咕嚕咕嚕滾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說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這麼喜歡你”
“好上天了”
“喜歡我的髮型?”
“好得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得全世界森林的樹統統倒在地上。”
“喜歡我到什麼程度?”
“整個世界森林裡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黃油。”
其次,對於書中最值得深究的就是渡邊的感情線了,挺贊同一句話:** 喜歡是淡淡的愛,愛是深深的喜歡。** 喜歡一個人,連對方的缺點也覺得有些可愛,因為心裡有淡淡的愛意,不會去較真。所以渡邊喜歡直子,並且承諾遲早有一天會完完全全理解她。渡邊對直子的喜歡,就攙雜著很多成分了,一開始是憐惜:
“我便可憐起直子來。她所希求的並非是我的臂,而是某人的臂,她所希求的並非是我的體溫,而是某人的體溫。而我只能是我本身,於是我總覺得有些愧疚。”
後來是惺惺相惜,互相救贖寬慰,宗教信仰式的喜歡:
“木月去世以後,我失去了可以如實說自己心情的對象,想必你也如此。我想,也許我們相互追求的心情已超越了我們所想的程度。也正因如此,我們才繞了許多彎路,或在某種意義上已誤入歧途。我也想過,或許我不該那樣做,但此外別無他法。當時我在你身上感覺到的親密而溫馨的心情,是一種迄今我從未曾感受過的情感”
再後來模糊不清,像是純粹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希望你能記住我,記住我這樣活過,這樣在你身邊待過。可能一直記住?”
“是永遠不會忘,對你我怎麼能忘呢”
後來渡邊自己也表達過,他對直子的愛,由於情況複雜,天長日久的關係,而變得模糊不清。
愛是深深的喜歡。明明看到了對方的缺點,也有正常的排斥心理,但是這份喜歡分明是一點點積攢起來的,有著刻入骨血的深刻,不會因為小的排斥而有所撼動。所以渡邊愛著綠子,這種愛,表現出來的狀態就是很多次提到的喜歡,你看啊,綠子雖然神神叨叨的,有些砍柴女般的粗野。但渡邊深深的喜歡她。不過畢竟渡邊經歷過世事滄桑,心思又相對單純,很不開窍的。要不是綠子果斷的表白,我估計他不太可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心。而且,綠子和渡邊說話常常以問句結尾,也就給了對方回答的空間。一問一答間,就慢慢的加深了彼此的溝通和理解。
雖然綠子有時滿嘴淫詞穢語,但何嘗不是內心格外清透率真的原因呢。現代人對於 “性” 的看法,因為過多的受制於新聞裡那些骯髒的猥褻和強奸,而把它的美好大打折扣,所以給綠子嘴裡的 “性” 乃至村上書裡的 “性” 都戴上了有色眼鏡。
村上曾在訪談中說過 *:“我認為性是一種…… 靈魂上的承諾。美好的性可以治療你的傷口,可以激活你的想象力,是一條通往更高層次、更美好之處的通道。在這個意義上,我的故事當中的女人是一種媒介 —— 一個新世界的使者。這就是為什麼她們總是主動出現在主人公身邊,而不是由主人公去接近她們的原因。”*
赤誠可愛,傻氣而溫暖,簡直是要把一顆怦怦跳的心捧給對方了。這就是我們的小林綠子。在渡邊和綠子的交流裡,綠子會動用全面細緻的表達和強烈的情感,生怕遺漏細枝末節。而渡邊呢,算得上是一個善於傾聽,忍耐力強的人。綠子的活潑靈動恰恰調節著渡邊放空自我時的呆滯和混沌,兩個人自然而然的吸引在一起。
最後,我想談談書中所傳達的孤獨感,我不覺得我是一個真正孤獨的人,再後來我見到了孤獨的人,突然發現那就是真正的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脆弱;沉浸在孤獨中的自娛;被特立獨行的人吸引;對繁瑣與喧囂的排斥;憂心被誤會;不願意麻煩他人…… 孤獨變得明晰了,我開始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它的存在。
其實人的本能,就是主動的與同類取得交流。而不斷豐滿的人格,會壓制抗拒自己的本能,會更願意和理解自己的人交流。慢慢的,孤獨的屬性就暴露出來。孤獨是可貴的,它可以讓你擁有自我,回避瑣事,清醒思考,獲得治癒。但我認為,能與你分享孤獨的人彌足珍貴。
生活上面,本以為眾行慢,獨行遠。但最終發現,是獨行快,眾行遠。
情感上面,明明喜歡這個人,但是用理智壓抑了情感,或者不斷揣摩、再三試探;明明對那個人毫無感覺,卻用理性接受了對方的情感,然後帶著隔膜相處。這不是孤獨,這是悲觀主義和麻木寂寞。
要一直記得:
“孤獨一人也沒關係,只要能發自內心地愛著一個人,人生就會有救,哪怕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以上,就是《挪威的森林》帶給我的全部,感謝這本書,讓我明白了何為真正的愛,如何去正確對待愛與性的關係,如何去看待生死。人的一生註定充滿了許許多多的悲傷和痛苦,若企圖從他人身上尋找救贖,終究失敗,必定失敗。我們並不需要在他人身上找尋,生命本就可堪忍受甚至享受。然後,再去愛人的話,沒有被救贖的期待,沒有任何缺乏,所剩僅僅是愛,別無他求。
唯有自渡。